曦澄《失忆后被送去蓝家当赔礼》

第三十八章


金凌带着蓝思追跑出江澄书房没多远,忽然扬起脑袋,瞥了眼头顶屋檐,再看看栏杆外的荷花池,深吸口气,使劲一蹦,高高跳起,单手抓住屋檐,一个翻身滚上屋顶,结果却拽着瓦片一起向下坠。蓝思追见状纵身飞跃,临空拎住这个冒失鬼的后领子,临空往上一抛。


金凌在坠落过程中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凭借蓝思追的助力,体内一股龙火之气汹涌流转,瞬间蜷缩出猿猴之形,离屋檐一丈时,手脚蓦然舒展,如一只小野猫轻灵落地。


蓝思追莫名其妙跟他上了房,不解道,“阿凌,你要干嘛?”


金凌一屁股坐在瓦片上,吓得脸色雪白,回过神后对着蓝思追‘嘘’了一声,暗悄悄掀开一片瓦片,趴在那儿偷听。蓝思追十分尴尬,江氏暗卫弟子正抱臂看着他们俩小鬼偷听宗主与江雪说话,而金凌弓着身子,‘偷’得光明正大。他是一起趴过去?还是把金凌拉起来?


偏巧江楼望‘值班’,此刻看到屋顶上的小少爷,满脸疑惑,不知这古灵精怪的臭小子怎么又上房了?


蓝思追没好意思同金凌趴到一处,拽着‘同伙’的衣角,“有人看着我们呐?”


“看就看呗,莲花坞外松内紧,暗卫无处不在,你洗个澡说不定都有好多双眼睛看着。我早就习惯了。”金凌一本正经回眸,“正值漕运收取雪花银报账的时节,雪姨轻易不会回莲花坞,她找舅舅必然有事。再者说,舅舅为了不让你我来往,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却把你从云深不知处接来莲花坞,太古怪了!”咧开嘴冲江楼望笑了笑,后者抱臂旁观,竟也不管他,由着他‘胡作非为’。


“君子非礼勿听,我们不该做如此偷窃之行。”


“你这小古板,真没劲,还是景仪有趣些。”金凌掏出一张符篆贴在自己脑门上,这是魏无羡的新发明,能清晰的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居家旅行,刺探敌情,必备良方。


 蓝思追婉拒了金凌给他脑门上贴一条的邀请,杵在一旁静等。


 稍顷,江雪从屋内出来,径直离开。金凌扯下脑门上的符篆,摸了摸下巴,“听不懂,这俩人到底打什么哑谜呢?”却见蓝思追眼巴巴看着他,金凌一手握拳负后,一手贴在身前腹部,无形中尽显宗师风范,微笑道,“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爬个屋顶还差点摔了的三脚猫功夫啊?就你还保护我啊。


蓝思追转过头,掩嘴而笑。


金凌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小爷饿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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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泽芜君飞鸽传书后,忘羡俩人立刻自不夜天城回转,三日后顺利进入云梦城。


 人间熙攘,莲城繁华。


 蓝忘机给了魏无羡一些金银等黄白物,由着他去市集买酒。自己则找了家百年老字号的铺子,买了好些一文钱一分货的精美宣纸。云梦城的百姓们热烈地聊着临近尾声,却未真正结束的佛道之辩,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倒是对姑苏蓝氏装扮的蓝忘机习以为常。闹市中,不论是礼佛还是向道,言语间难掩身为云梦城子民的傲气。其实这就是宗门实力和气数的显化之一。


这种情形,蓝忘机在一些地方见过,比如西天佛陀圣地弥勒城,北方昆仑倒悬山,东玄梨的百姓身上,以及渐渐呈现出繁华之态的姑苏。


 周边人都在说一桩云梦城刚刚发生的妙事,事情广为流传。原来昨日一场大雨,有身着紫衣的江家修士在屋檐下躲雨,偏巧僧人持伞立在雨中。于是有了一场妙不可言的对话,内容不多,意味深长,被坐在立在蓝忘机身侧的几位修士琢磨出无数的玄机来。


 江家修士询问僧人能否捎他一程,方便避雨。僧人则说,他在雨中,汝在檐下,无雨处,无需渡。修士便走出屋檐,站在雨中。僧人大喝一声,自找伞去!修士一震,失魂落魄,返回屋檐下。旁观者多是惊叹这位禅师的佛法高深,说这才是大慈悲,真佛法。


 魏无羡买了酒,回来听到这段趣闻,撇嘴道,“不咋地。”


 蓝忘机取了宣纸放入百宝囊,掏出银袋付钱给老板,言道,“僧人持伞,伞即是普度苍生之佛法,修士在雨中,需要的却并非是禅师渡他,而是心中缺了自渡的佛法,故此才被一声呵醒,醍醐灌顶。于是众人便都说好,是真佛法。但你骨子里与他人不同,自然觉得‘味道’一般。”


魏无羡点点头,“乖乖拿伞为人遮风挡雨,捎他回家,非但劳心劳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因为路上踩到了水坑,或是那人肩头给雨水打湿了,而不被那人念你的好。若换做是我,看也不看屋檐下,直接走了。”


蓝忘机露出一丝浅浅淡淡的笑容来,“若禅师一声呵斥后,再借伞给那人,俩人风雨同程走上一路,魏婴觉得可好?”


魏无羡鼓掌三声,“好多了!”低了声音,套着蓝忘机的耳朵,“那江家修士估摸着是江澄有意安排的,存心去试探老禅师的佛法,没想到今年又输了。”这个‘又’字用得极有深意,殊不知云梦江氏出生游侠,并不精通佛法。但是自从曦澄俩人结为道侣后,江澄为了更加贴近姑苏蓝氏,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宣扬佛法修行,支持佛道论理,展开海陆大会。却是年年比试,年年输。


尤其是南边小城那座白水寺的高僧斩猫案,一开始好像是江氏道家攻歼佛家的突破口,但是高僧大佛们似乎早有预测,一通庄严说法,把江家整个反驳得哑口无言。久而久之,坊间便生出许多‘东施效颦’的嘲笑,讽刺江澄‘商贾攀文’,不过是为了献媚泽芜君。


对于这些传闻,魏无羡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奈何江澄不服,越挫越勇,越比越输,越输越比。


“研习佛法是好事,叔父也支持。”蓝忘机对这件事整体上表示支持,只是有些遗憾,“江宗主若不是为了讨兄长高兴,而是自身想要研习,磨砺心性,则更佳。”


魏无羡耸了耸肩,“江澄肯为一个人花心思,那就是真喜欢。是佛是道,输赢不重要,终了都是烂在一口锅里。”他眨了眨眼,调皮一笑,“但若是他们觉着云梦江氏好欺负,随便起了轻视之心,我自会去寻到那猫儿的魂,好好与禅师们辩一辩理。”


蓝忘机抬头望向某处,目光稍顿,视线所及,金凌在不远处的铺子里挑了一对青釉围棋瓷罐。罐子器形相对一般,偏偏秀雅精熟,殊为不易,关键是棋罐连盖,并非后世增补。店长做了个手势,开价五十两银子。金凌尚且在犹豫,一转手将罐子递给了蓝思追品鉴。


“思追怎么在云梦城?”魏无羡吃惊道,“江澄没意见?”


“一问便知。”      

                                                                                                

 魏无羡立刻心说不妙,果然很快便咿咿呀呀踮起脚,追着蓝忘机快步过去。此刻金凌再想带着蓝思追逃跑,已然来不及了。魏无羡勾着金凌肩膀,似笑非笑挑起眉,“你不在兰陵台待着,怎么把思追拐来莲花坞了?若被江澄知晓,不怕他打断你的腿?”


 金凌藏不住话,推开魏无羡的手,一脸嫌弃,“是舅舅把思追带来的。”


蓝思追向两位前辈施礼后,说道,“确实是江宗主的意思。”


对外江澄不允许呼唤‘主母’,因此姑苏蓝氏弟子还是敬称一声‘江宗主’。


忘羡对视一眼。


“有我在,舅舅难道还能吃了思追不成。大惊小怪。”金凌双手叉腰,给了店家五十两,细细打包交给蓝思追,“就说是你买的,送给舅舅,他最喜欢和泽芜君下棋,偏偏又是个臭棋篓子,思追你有空时教他两招,若能赢了泽芜君,他一准喜欢你。”


 蓝思追嘴上说好,心里却很愁,江澄对温家是仇恨,并非是单纯的不喜欢。


“别怕,江澄这人嘴硬心软,不会真为难你一个孩子。再说了,还有金凌和我们护着你,蓝大哥也会护着你的。”魏无羡脑筋一转,想到袖里藏着的匣子,抬手把金凌买的棋罐‘抢’了,又把匣子塞进蓝思追怀里,“这东西从不夜天城取出来后,江澄就一心惦记着它。我瞧着比棋罐子管用。”


“我莲花坞什么宝贝没有,舅舅惦记这匣子做什么。”金凌夺过来,贴在耳边摇了摇,有‘咚咚咚’的清脆声响,好奇道,“里头藏了什么?”


 魏无羡耸肩,“不晓得,没打开看过。”他虽说心中不悦,脸上却能不动声色,说句难听的,江澄对蓝曦臣甚用心思,这点从云梦城多年来的佛道论法便能见端倪,也难怪蓝曦臣对江澄日渐迷恋,虽还不至于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只要江澄想得到的,蓝曦臣即便理亏也会向他们施压,逼着蓝忘机必须交出匣子。这东西原是温氏之物,又由温情一脉守护上百年,即便要毁掉,也该由温宁或者蓝思追决定。


“思追,这匣子是温情的遗物,本来是要交给温宁,不过温宁的意思是,由你来决定。”魏无羡用力挠了挠头,与蓝忘机浅浅对视一眼,才接着道,“你若是想自己留下,我们绝对支持你。即便日后江澄闹起来,你也不用害怕,我和二哥哥自然有办法治他。可是你若想借着它与江澄握手言和,我们也理解。”


金凌悄悄拽他的衣角,“舅舅想要你就给他呗,回头兰陵的库房,想要什么宝贝随你挑。思追,你别和舅舅吵架,好不好?”


魏无羡严肃道,“金凌,你让思追自己决定!”


金凌瞪他一眼,理直气壮,“舅舅不痛快,泽芜君难道会袖手旁观?你还怎么逍遥!”


魏无羡嗤笑道,“我自逍遥,江澄管不着。”


蓝忘机以眼神制止俩人继续斗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虽面无表情,却也不失师长温柔,“莫怕。”只有两个字,却稳如泰山。蓝思追心弦紧绷,心中默念,我不惧怕,说道,“江宗主想要,我愿意给他。”


这个答案,让魏无羡喜忧参半。以权欺压,逼迫一个孤儿,非正义之道,更何况温情姐弟对他们有恩。江澄此举实在有违道义……或许可以折中一下。

 

******************

魏无羡找了一间闹市客栈,在云梦城最为繁华的长乐坊,这里多有书肆。只是如今佛道论理,云梦城各地的客栈都太紧俏,只剩下两间散开的屋子,价格明摆着是宰人,但柜台那头的年轻伙计,一脸的爱住不住,不住滚蛋的表情,魏无羡还是掏了钱包住下。


当然还需要先给伙计看通关凭书,需要将姓名登记在册,以备州府查询。金凌拿出江澄所给的莲花令,伙计确认无误后,立刻更换了一副嘴脸。抄录完毕,不仅毕恭毕敬双手奉还,还殷勤无比地给他们赔不是,说如今客栈实在是腾不出好房间,但只要有客人退房,他肯定立马通知金宗主。


很快就有一名妙龄少女被伙计喊出来,带着他们去了住处。金凌昂着头,孔雀开屏似的傲视一切。


伙计则立刻找到了客栈掌柜,说店里来了金家小宗主以及外貌极似泽芜君的姑苏修士,身边还带着一名鬼修,还有一位年轻的姑苏小修士。于是这个消息,以百里之速传入暗卫耳中,再过一刻,远在莲花坞的江澄便知晓了。


彼时江澄正在雅静偏屋与蓝曦臣品茶,听完暗卫的禀报后,见道侣端着茶盏微皱长眉,勾唇说道,“魏无羡心思活络,不会乖乖地把匣子给我。难道是打算鱼目混珠,调换个假的敷衍我?”


蓝曦臣放下茶盏,“无羡想换,我们可以截。”


江澄知晓蓝曦臣有手段,他只是生气魏无羡总是不听话。


双指间夹了张条子,按下宗主御令,恨恨丢出窗外,随后自有暗卫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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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掌柜是个几乎瞧不见眼睛的臃肿胖子,身穿富家翁常见的锦衣,接了江氏的令后,硬是给魏无羡一行人腾出了一间上房。于是几人围坐一团,中间桌子上放着那个匣子。金凌盘腿而坐,挨在蓝思追身侧,离魏无羡隔得有些远,仰着脖子问他,“你想干嘛?”


 魏无羡跃跃欲试,蓝忘机心中了然,就让蓝思追刺破了指间一点点皮肉,将血点在匣子上画了个圈。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当魏无羡取出陈情,鬼笛旋律响起时,蓝思追的血液才已一种诡异的方式在匣子上流淌起来,金凌眼瞅着有些瘆人,右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上,大约一炷香后,只听‘咔嚓’声响,匣子犹如修行千年的湖中老蚌,缓缓张开了嘴。


 金凌下意识拦了思追一把,“魏无羡开的盒子,你让他先看。”


 魏无羡一手甩动陈情,一手指着金凌,“你小子还真是护短啊。”


 蓝思追脸都涨红了,赶紧摆手,“不是的不是的,魏前辈!”伸手去捞那匣子,哪里晓得金凌比他动作更快,手脚麻利的‘捉’到自己手上,“磨磨唧唧!不就是个匣子嘛,我来!”他就是不愿意蓝思追犯险,若这个匣子真有问题,他中招了还有江澄会拼尽莲花坞救他,总比蓝思追强。


 然而……


 匣子里什么都没有。


 一股怪味。


 金凌皱着眉左右晃了晃,“奇了,我刚晃悠它还有响声呢?”


 魏无羡伸出一指摸了摸匣底的淡绿色粉末,放在鼻下轻闻,“是酒香。”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块酒糟,因为年代太久了,所以打开匣子后自然挥发。”果不其然,屋内很快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酒香。只是这酒香越演越烈,甚至开始发臭发涩发苦。


 金凌拉着蓝思追就溜,“臭死了,什么鬼东西!”俩人跑到走廊上大口呼气,低头间瞥见着紫色衣角自窗前一晃而过,转瞬不见。金凌回眸,瞅着同样躲出来的魏无羡不怀好意的笑道,“八成是暗卫。我担保不出半刻,舅舅就能知道。”


 魏无羡撇撇嘴,“你怕江澄,我又不怕他。”


“舅舅弄了一个狗场,几百条猛犬灵兽呢。”


“……那,那我,我也不怕他。”


 蓝忘机始终默不做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金凌与魏无羡斗嘴,蓝思追望了眼屋内那只孤零零的匣子,有些担忧道,“匣内的东西没有了,江宗主会不会怪罪?”他想着会不会因为一时好奇而闯下祸端,便有些担忧道,“我们把这空匣子交给江宗主,还能行吗?”


“兄长言道匣中之物颇为重要,一定要交付他手。”蓝忘机说话不急不缓,语速平稳,可若是蓝曦臣在场,必能听出其中弦外之音。蓝忘机答应兄长交出匣子,为了安抚魏无羡才允许众人偷看一眼,哪里想到这东西会挥发在空气中,如今唯剩下一只空匣。兄长岂能不怒?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勇气捧着空匣子送去莲花坞。


魏无羡自问自答,“我怕狗,狗怕江澄,江澄怕二哥哥,二哥哥怕蓝大哥,那蓝大哥怕谁?蓝大哥与江澄是一个阵营的,说不上谁怕谁,那么只剩下蓝老先生。”就像是犯了错畏惧父母训斥的孩子,“我们要是把匣子带回云深不知处,由蓝老先生转交给蓝大哥,能不能少挨顿骂?”


蓝忘机牵着他的手就要回云深。


魏无羡哭笑不得,“二哥哥表面上那么冷静,其实也怕蓝大哥啊。”


 蓝忘机挺起胸膛,说,“我们立刻去见叔父。”


 ******************

 江澄坐在桌子对面,继续翻看一本经由蓝曦臣提醒后购买的佛家书籍,不是什么孤本,却是能够支撑起诸教百家的‘正经’之一。按蓝曦臣的意思,别看千佛百家汗牛充栋,书海无涯,其实真正当得起‘开卷有益’四字的,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十本,所以蓝曦臣挑选的典籍,也就只是确保下次佛道论理时,江家不要输得太难看。


 暗卫再次转来消息时,江澄艰难的读完一页,蓝曦臣负责在一旁品茶,或者适时的讲解经义。


“在空气中挥发掉了?”江澄不信,“你确定不是魏无羡动了手脚,偷梁换柱?”


 暗卫的回答则斩钉截铁,“属下一直盯着,匣子打开时,含光君也很惊讶。”


 曦澄俩人面面相觑。


 “或许毁于空气中,这东西便不复存在了。晚吟不是担心魏无羡用此物酿酒吗,如今此物消失,便不会有之后酿酒的事了。”


  这么简单?开盒即毁?


  江澄挑眉,毁了怎么拿来酿酒,糊弄谁呢!


  蓝曦臣挥退了暗卫,执起江澄的手,“既然忘机把盒子带去了云深,交给叔父,不如我们也回云深,亲眼见一见这个匣子。若其中藏着什么机关,也可以破之。”


“走走走,快走!”江澄一手拽住蓝曦臣疾跑,一手烦躁的挠着头皮,“直接给我不就完了么!绕来绕去的!这是想急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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