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爱杀》
番外二 催眠师（上）
江澄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时，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不断地在视野内晃动旋转，就连明亮的阳光也被破碎成一片片的光晕，持久不断的晕眩使得江澄不得不用手指重重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尽量放松身体靠在沙发的靠垫上，再次闭上眼睛急促的喘息。好痛，江澄忍不住轻哼，脑袋好似被拳头重击，要裂开。
闭着眼睛的时候，黑暗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稍顷，有透微苦涩的香薰钻入鼻中，淡淡的苦艾草味道似能驱散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一般，江澄慢慢放松了因不适而紧绷起的身体，彻底瘫软在沙发上。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里？记忆繁杂而混乱，忽而是凶手勒紧的长绳，忽然又变成了蓝曦臣的脸。江澄想到餐桌上的牛排，以及被打翻的红酒，像血一样蔓延。
江澄按着太阳穴，重重的揉，等晕眩的感觉稍稍散去后才睁开眼睛。长时间的闭眼，使得阳光格外刺目。眼前斑驳的色块被强光打碎，变成了斑斑点点的光晕。江澄狠狠眨了眨眼，眼角渗出水汽，刺目的光芒让本就酸涩的眼睛更加难受，眼前被不断泛起的斑驳覆盖，为了缓解痛苦，江澄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
手机铃声消停了短暂的一会儿，又开始拼命叫嚷。
江澄闭着眼睛，在沙发上摸索。抓到冰凉的物件后，熟练的点开接听键，“谁！”
口气很坏，但显然对面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江澄，你在哪儿？”是魏无羡的声音。
终于睁开眼睛，眼前的色块和斑点统统消失不见，其他的景物却变得很模糊，似是被方才激起的泪水模糊了。桌面上的水晶杯像漩涡一般慢慢扭曲，江澄再次眨了眨眼睛，不知怎地就将视线定格在灰白墙面的时钟上，扭曲的空间之中仿佛只有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转动的指针看着却有莫名的吸引力，蛊惑着江澄根本移不开目光。
“江澄，说话！”魏无羡着急道，“你到底在哪儿！”
“我……我在……”江澄迷迷糊糊，滴答滴答的钟声回响在脑海里，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江澄不确定道，“我……我在家……”杏眸逐渐涣散，语调也变得很奇怪，“我不舒服，需要睡一会儿。”他顺势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那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杀害出租车司机的凶手抓到了。”魏无羡在电话中的声音很兴奋，同时又有点不甘心，“你的推理太棒了，居然能想到凶手杀死了司机后，冒充司机开到了火车站，我也应该能想到的，这次被你领先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澄凝望着水晶灯，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空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就连一个人推开房门，走到他身侧时，都没有任何反应。
蓝曦臣拿过江澄手里的电话，按下了关闭键。
电话那头的魏无羡正说得兴起，冷不丁被挂了电话，还以为江澄的起床气又发作呢，嘟囔着叹气。
“我叫你晚吟，好吗？”
低沉的声音在江澄耳边响起，一时间江澄都分不清那个声音属于谁，但他却莫名地信任这个声音。在耳边的低语让他的身体变得很舒适，精神也慢慢地放松，下意识点了点头。蓝曦臣看着江澄的眼神彻底变得空洞，毫无焦距的目光涣散开来，杏眸空白木然。蓝曦臣轻笑着在江澄耳边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耳轮一圈泛起微微的红色。
江澄的身体瘫软在沙发上，黑色的皮质沙发为他染上一种严肃冷硬的气场，但江澄如今却面无表情地安静地待在那里，放松了身体的他静静等待蓝曦臣下一步指示。蓝曦臣将脸凑到他面前，感觉到俩人呼吸都开始纠缠起来之后，蓝曦臣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痴迷地抚上他的脸，被催眠而木然的脸被手指轻柔划过，任由那人作怪的按在唇瓣上。
“晚吟，你还记得我吗？”
江澄摇头，杏眸看过来，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继承伤疤，长出新芽，向阳而生。”手指微微使力，那人便乖乖张开了嘴，温顺的任由蓝曦臣抓住了柔软的舌头，“你送给我的12个字，我一直牢记在心上。这些年我在国外进修，一直想着要回来找你。”忽觉那人皱了皱眉，杏眸眨了眨，居然将要醒过来。
蓝曦臣吓了一跳，从没有人能摆脱他的催眠术，连蓝忘机也不例外，江澄却是第一个。
“你很特别，你自己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江澄眨了眨眼，杏眸恢复清亮，他吐出舌头，咳嗽了一声，茫然四顾，居然最后才发现近前贴近的蓝曦臣，小兔子般吓得蹦起来，“你……！”声音卡在喉咙里，江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像被蓝曦臣邀请吃牛排来着，还信誓旦旦的要听人家推理凶犯，然后……然后他居然睡着了！
“醒了？”蓝曦臣笑着问他，“饿了没？”
这人好像非常喜欢投喂，昨晚问他吃不吃牛排，这会儿又要给他吃什么？
江澄低眸在沙发周围乱扫，居然没有看到自己的鞋子，他此刻是光着脚，连袜子也没穿，圆润白皙的指头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我不饿，我该回去了。”想要直接踩在地板上的计划被蓝曦臣阻止了，那人衣着白色西装，打领结，乌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婚礼现场出来。
蓝曦臣伸手捉住江澄的脚裸，捂在滚烫的掌心里，“地上凉，我给你找一双拖鞋。”捉着脚放回沙发上，又拿毯子好好盖着。印象里，江澄自小到大，从没有被谁这样宝贝的对待过，脸颊都火辣辣的烧红起来，轻声道，“不必麻烦，我皮糙肉厚的，没事。”
“你有伤，怎么会没事。”蓝曦臣找来拖鞋，还要帮江澄穿上，被那人害羞的夺过来，自己穿，“不用麻烦，真的不用麻烦，叨扰你一晚上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他快步向外走，被蓝曦臣一个拦腰抱住，不费吹灰之力的按在餐桌前，“吃了早饭再走，空腹会胃疼。”
早餐是店里买来的馄饨，撒了葱花，乎乎冒着热气。
盛情难却，而我还没刷牙，但蓝曦臣的目光瞧着太过热烈，让江澄难以拒绝，他拿起汤勺，象征性的吃了一个馄饨，点头，“好吃。”那人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江澄有瞬间的呆愣，除了阿姐之外，没人与他这样亲近过，若是魏无羡的话……江澄冷眼看向蓝曦臣的手，若是魏无羡摸他的头，他会把魏无羡的胳膊拧断掉。但如今换成了蓝曦臣，江澄居然没脾气了。
“都要吃完。”蓝曦臣快乐转身，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又在煤气上加热。
江澄想说，真的没必要那么麻烦，他早晨通常都不吃早饭，或者在江厌离的强制要求下，泡一碗泡面就行。但显然，蓝曦臣不是一个‘听劝’的人。江澄咬住勺子，选择了沉默。稍过一会儿，热腾腾的牛奶盛在玻璃杯里，被‘隆重’的端上来，蓝曦臣表现得像个大家长，“趁热喝吧。”
我还没刷牙。
江澄端起牛奶，心说干了吧，一饮而尽。
蓝曦臣的高兴表现得过于特殊，简直就像是在兴奋了。江澄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阿娘给他买的小狗，第一次给小狗为食的时候，他也乐得像个傻子。难道人类都有投喂的癖好？还是我在蓝曦臣眼中像只小狗？江澄小口吃着馄饨，面对蓝曦臣灼热的目光，试着岔开话题，“昨晚，我怎么睡着了？”
“或许是太累了吧。”蓝曦臣说，“你不是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吗。”
江澄不由自主捂住腹部的伤，因为已经不怎么疼了，他都快把这茬给忘了。蓝曦臣是怎么知道的？
“虽是法医，好歹也是个医生，从你的面色上就能看出来。”蓝曦臣将目光投向汤勺上圆润的小馄饨，状似无意的问，“这家店是新开的，我还是头一次买呢，好吃吗？”下意识的，江澄就把手伸过去，凑近蓝曦臣的唇边，“你尝尝？”直到那人张开嘴，咬住勺子，江澄才后知后觉，这人又不是魏无羡，他和魏无羡混久了，往来之间就有些随意，可这人是蓝曦臣啊！
慌忙抽回勺子，小馄饨已经不见了，只看到那人喉结滚动，吃了下去，“味道不错。”他盯着江澄看，舔了舔唇。江澄赶紧把脑袋扣进碗里。
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是蓝曦臣的。江澄偷偷抬眼，瞄了屏幕，金光瑶的名字赫然在上头。心中莫名的气愤起来，怎么又是他！蓝曦臣跟他有多好，昨天一起吃饭，今天一早又来电话？金光瑶你烦不烦！而那头蓝曦臣拿着手机，边点头边踱步去了卧室，随手关上房门。
说什么悄悄话，我还听不得了？
小馄饨瞬间不香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蓝曦臣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江澄早就吃完了早餐，无聊的刷了会儿游戏经验。可能是在聊工作上的事，能隐约听见蓝曦臣的说话声，似是安排会议时间。还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江澄放下手机，习惯性的咬住汤勺。
等，还是不等？
人家已经招待了你早饭，哪有一直赖着的道理。
江澄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厚的脸皮，找个张便条纸，寥寥几笔表示感谢后，脚步匆匆的溜了。于是，当蓝曦臣终于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餐桌上被他逮住的小野猫，早就跑得没了踪影。蓝曦臣拾起便条纸，下头还压了一张百元大钞的纸币，说是要付早餐的钱，还有昨晚的牛排。
“果然是只野猫，不是家猫，不太好抓啊。”蓝曦臣把纸条收好，呼出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接了金光瑶的电话，否则他还能有时间开车送江澄回家，然后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如今却只好作罢了。
*****************
江澄先找到预定的旅馆，换了衣服，然后打车去了警局。魏无羡正在和组员们开会，另外还有协查的各级领导们。从窗口看进去，那人红光满面，滔滔不绝，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副锦旗。这小子，不会短短一晚上就已经破案了吧？江澄不甘心的咬牙，都怪美色勿事，不然破案立功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会议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江澄等在外头，直到散会了魏无羡才注意到他，“你怎么不进去？”又把手里的锦旗塞给他，“这是给你的，我替你拿了好一会儿，重死了。”换来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干嘛给我？”
魏无羡拿指头点他的脑袋，“江大少，你睡糊涂了吧，案子是你破的，家属当然是送你锦旗了，难道送给我啊。”他瞅着江澄果然一副迷迷登登的糊涂样儿，用手勾住他的肩膀，晃了晃，“走吧，这边的事我交给组员处理了，我先带你回家。瞧你一副没睡醒的傻样。”
江澄点自己的鼻子，“我破的案？”我什么时候破案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昨晚给我打的电话，我们根据你的推理，找到了凶手，今早凌晨抓获的。”
而江澄则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我失忆了？挠了挠脑袋，在警队一片道贺声中，被魏无羡拖上了出租车。
入夜，落入荒诞的梦境。
闷热的夏日午后，阳光炙热的仿若能让空气都蜷曲起来。江澄以手为扇，扇了扇，热气波动着在空中舞动。强烈的高温让所有生命都安静下来，就连树上的蝉鸣都失了力道。在这样炎热的时间，云梦江氏弟子都躲去莲花廊下乘凉去了，诺达的校场只剩下曦澄俩人。
哪怕是泽芜君这般斯文的人，也在这样的高热中褪去了外罩的长衫，只余一件清薄的短打。大半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带着若隐若现的肌肉，纤细的手臂明明是苍白的颜色，却被热辣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看着那截不断晃悠的手臂，江澄咽了一下口水，原本体温就高，如今却更加灼热了些。
“涣……”
他已经在烈日下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哪怕是江澄这样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汗水不断地滴落，燥热的空气更是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乖乖站好，愿赌服输。”
蓝曦臣轻笑着看过来，烈日下，江澄正扎着马步，上身赤膊，姣好的身材全部露出来，白皙的肌肤上沾了汗水，在烈日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阳刚的吸引力。更别提那一副湿淋淋的模样，连举起的手臂勾勒出的弧度都显得可口且诱人。
我干嘛要跟你赌什么输赢啊。此时的江澄别提有多后悔，论修为，他远远不及姑苏泽芜君，偏偏话赶话地拦不下好胜心，整整输了三个时辰的马步。若非莲花坞的那群臭小子都被他打发走了，否则当众受罚，他这个宗主还要不要面子了。
“蓝涣，热死了。”不想受罚，就开始撒娇，江澄想着应该能从蓝曦臣这里讨着点便宜，毕竟那人是最舍不得他的。果然，蓝曦臣轻笑着站起身，“两个时辰就撑不住了？”说话声悠悠拉长，尾句淡淡然上挑，但凡蓝曦臣发出这样的声音，结果一般都不太美好，江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没，没事。”
大不了还有一个时辰的马步，江澄觉得自己可以坚持，总比与坏心眼的蓝曦臣交易来得好。
“当真没事？”他上手撩开湿透的长发，冰凉的指腹有意无意抚过脸颊，“晚吟确定？”
江澄咬牙切齿，你别撩老子就真的没事！
“好热啊，晚吟想不想吃西瓜？冰镇的，刚从井里捞上来。”
江澄思考了会儿，犹豫着摇了摇头，他才不要被蓝曦臣戏弄，这人脱了皮就是只狐狸，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被任何人都坏心眼。为了一口冰西瓜，还不知道要把自己卖几次。江澄咧开嘴，云淡风轻的微笑，柔声道，“你吃吧，我不渴。”
“晚吟这是防备我呀。”蓝曦臣勾起他的下巴，轻声贴近耳边，“涣记得，我们打的赌是，三个时辰的马步，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的哦。如果你输了……”后面的声音却听不到了，因为江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蓝曦臣的手上，他居然……江澄红色通红，“你要死啦，咱们在校场上呢，万一被人看见！”
“你不叫，就没人看见。”
江澄紧紧闭嘴，这人是真的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梦境在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中被打破，江澄高昂起头，豁然起身。房间里空无一人，风扇呼呼地吹着，还有切成片的西瓜端放在电脑桌上。江澄喘着粗气，久久难以平复。真是见鬼了，每次梦到蓝曦臣都这般难以启齿，难道他……喜欢蓝曦臣？
*************************
插一句嘴哦，《失忆后被送去当赔礼》实体本已经预售啦，想要的亲们加我的企鹅号呀，幻羽天狼287382050，谢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