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同人《君临天下》第二章(重置)

听了Lucifinil的建议后,深刻检讨,全部重写!

(君吾在我心目中其实是比较难的角色,把握不住,我只能尽量理解,接受指点批评,但不接受无理由指责)


第二章   分裂


这一天,才匆匆结束了庆典的大蟒国文武百官,人人愁眉不展。就连国公侯高敏之在下马车后,都显得脸色凝重。其实就在昨天,高适之已经连夜入宫觐见过皇帝陛下。不光是他,三省六部的显赫公卿大臣都已经聚头碰面,虽然年轻的天子看似神色平静,只说仙乐国灾祸与他大蟒无关,要乱也乱不了几日,仙乐国自有天官太子能够摆平,淡淡的语气,但皇帝那股死死压抑的震怒,在座各位都一清二楚。


  最后,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对策。


  户部依然持铁公鸡态度,一毛不拔,并谏言禁止接收以及驱赶所有仙乐国涌来的难民,要求兵部尽快从大辽边关抽身,率领精悦前往两国国界处,守卫国门。皇帝陛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兵部冷笑数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好啊,不如朝廷此刻就命大将军袁山南下广陵道,与侍郎所部两线齐头并进,阻隔仙乐国与大蟒边界,顺便把光着的屁股露给大辽铁骑。”


  有位户部老大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生怕袁将军的精悦人马没冲着边界平乱,而是调转枪头直奔王都,所以跟皇帝陛下建议不妨从颐养天年的皇叔那儿先‘借’一些兵马,调去边界,处理仙乐国难民一事。待仙乐国内乱平息,再把兵马‘还’回去。当时年轻的天子就变了脸色。


  高敏之下马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裘子,披在瑟瑟发抖的发小肩上,“怎么不换件厚实点的袍子?”


  身居户部侍郎的宋宁搓了搓了,“昨夜根本一宿没睡,书房内暖和,当时随手就拿了这么一件外袍。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出门的时候估计脸色不好看,府上人不敢凑过来自讨苦吃。”压低了嗓音,问,“抗辽三年,国库空虚,我们自家百姓都生活拮据,哪有闲散银子供养仙乐国涌来的难民?”又恨恨呸了一口,“仙乐国物产丰厚,多金多宝石,我们大蟒却没得这样的好东西,偏偏屁股后头还顶着辽人铁骑!仙乐国躲在我们后头安享太平盛世,何时痛痛快快的给过我们银两?现在他们干旱,国王封锁王都拒绝灾民,倒把饿得半死的百姓往我们这头赶!什么东西!”


  高敏之停下脚步,沉声道,“前年年初时我去仙乐国拜见国主,都到了皇城门边儿,愣是没能进去,你猜是怎么着?皇城侍卫竟开口向我讨要‘路费’!呵呵,我那时大袖宽袍,是觐见国主的行头,哪里会在兜里揣银子。”他摇了摇头,“仙乐国自上而下贪墨成风,腐败不堪,国乱已足见征兆。只是永安城的旱灾,来得太早太猛,提前把灭国的苗头给烧起来了。”


  宋宁吓了一跳,“灭国!?”龇牙问道,“有那么严重?他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做了天官吗?”


  高敏之笑出几分古怪,“仙乐国内太子观多如雨后春笋,金身塑像,奢靡至极。若按一间道观的建成费用需四百两计算,一百间就是四万两。然而,其中官员抽成,商户加价,工头克扣,工人拖延工期,一间道观的成本自四百两涨至八百两,甚至一千两!宋兄久在户部,应知晓大量银钱涌入不明地带,此刻国主非但不严加把控,反而任其泛滥,长此以往下去……”高敏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笑容嘲讽,“这太子是凡人还好,他做了天官,等同于在仙国的灭国之路上,又狠狠踩了一脚!”


  宋宁并不认同,“大哥说的是我们凡人的格局,但仙人毕竟不同于我们凡人,仙乐太子若使用法力普降甘霖,岂不是即刻解了干旱之危?”


  高敏之摇头道,“这就不好说了。”接着,他悄悄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永安城干旱数月,饿殍遍野,老天爷却没有下雨。


  为什么没有下雨?


宋宁刨根问底,“仙乐太子号称花冠武神,他是不是……不会下雨?”凡人也是有趣,竟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说起仙人的事,“你看哦,有管科举的,有管农事的,有管姻缘的,有管娘们生孩子的,自然也会有管下雨打雷的,你说仙乐太子是管什么的?”他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花冠武神,管种花?”


高敏之头疼道,“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能笑出来!就算仙乐太子会下雨,庄稼也不能立时长出来,难民要吃食,要喝水,要医疗,要生存,这些都是要使银钱的!你看看仙乐国主的口袋子里,还剩下多少钱?他拨出去十分,又能有几分落入灾民嘴里?!仙乐国早从根上就烂透了,如今却害苦了我们!”


大蟒国举国上下都很害怕,万一仙乐国穷途末路,国主咬牙狠心举兵侵略,抢夺他们的资源和泉水!以战止战!大蟒前有虎后有狼,如何能够抵御?!


亡国的恐怕不是仙乐,而是我们啊!


宋宁陷入沉思。


高敏之苦着脸,“仙乐国有花冠武神,我们大蟒屁也没有!若带兵出征的是谢怜,只怕我们唯有磕破了头求神武帝君他老人家显灵救命咯!”


宋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万一陛下害怕谢怜,决定支援仙乐国赈灾,咱们把粮食和水全都给了他们,咱们自家抵抗辽人的粮食就没啦……要是他们能自己人先打起来就好了!”他本以为这话说出口后,会被好兄弟笑话,不承想高敏之轻声道,“你以为陛下没想到?仙乐国内战,自然就顾不上我们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民的愤怒,足以吞噬一切。


宋宁是不信的,“永安城若反,凭他们三瓜两枣的,连正规军都敌不过,还能敌得过花冠武神?那是他亲爹的皇位!谢怜一定会帮着皇城,痛击永安,他们根本撑不到一天就会被全灭!”


高敏之也不信永安会赢,人与天斗?天方夜谭!


然而,今日朝会,永安城来人了!


  **********************

  大蟒年轻的天子端坐黄金龙椅,一言不发,视线游移,但是几乎视线所及只有齐齐低头沉默的臣子,而无一个挺起胸膛出列豪言壮语的官员。到最后,年轻皇帝从远处到近前,缓缓收回视线,停留在破衣肮脏比之乞丐还不如的郎英片刻,终于转回那张即哭且笑的面具上。


“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君吾道,“陛下,我们只要三样东西,兵器,粮食和银钱。”


 敢这么跟皇帝用玩世不恭语气说话的少年,大蟒国不是没有,而是不多,有资格站在朝堂上的就更加屈指可数。年轻的皇帝并没有命令君吾摘下面具,但看身形、气质与声音,他判断面前的白衣人可能只有17岁,或者可能更小一些。一个少年?


皇帝转眸再看一眼郎英。一个乞丐。


皇帝挑眉,向朕讨钱,讨兵器,讨粮食?


 语调带出三分调侃,“朕为什么要给你钱,而不是把你们拖出去砍了?”


 君吾指指郎英,“向陛下商借的,三年后双倍奉还。”


 郎英目瞪口呆,暗指自己的鼻子,用口型问君吾,我TMD怎么还?!


 君吾选择无视。


 出人意料,年轻的皇帝并没有生气,点头道,“若真能有借有还,我大蟒也并非是小家子气的妇人,只是你凭借什么让朕相信,你们有本事可以还?”


“仙乐国物产丰富,盛产黄金,珠宝遍地。待陛下三年后登基,自然会依照承诺,双倍奉还。”君吾口中的陛下,并非指大蟒国的年轻皇帝,而是身边破衣烂衫穿着草鞋的郎英。此言一出,朝堂上响起一片哄笑声。年轻皇帝低下头,以袖掩唇,笑得很是矜持。郎英如今才晓得君吾为什么要戴着面具,然而他没有那么一张面具能够遮住‘厚脸皮’!被嘲笑得无地自容的郎英‘红着脸’拽住君吾长袖,拉了拉。


君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三下。奇迹般的,郎英竟觉得自己冷静下来。


年轻皇帝放下衣袖,轻咳一声,正襟微坐,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再笑。皇帝站起身,展开金龙遨游九天黄袍,缓步走下台阶,压低的嗓音是独属于一国天子的无上威仪,“少年,朕的面前没有玩笑。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把你们的尸体丢到臭水沟里生蛆虫!”他停在君吾面前,此刻,人间的帝王与仙京的帝王之间,只隔了半步距离。


君吾笑道,“陛下不会杀我们。”


皇帝挑起眉,“哦,为何?”嗓音上挑,眼眸滑过面具上弯弯的笑颜,最后看着君吾的眼睛。不可否认的是,白衣少年有一对儿非常漂亮的眼珠子,好像含了万年冰川下雪封的清泉,若要杀,不如把这对儿珠子生挖出来,镶嵌在王冠上,相得益彰。


君吾从袖中拿出一物,漆黑,拇指长短,郎英默不做声看了一眼,只是一条普通的木炭。他不明白君吾要做什么,下一刻,那人竟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郎英微愣,然而年轻的天子什么也没说,竟也学着君吾坐在地上,众朝臣交头接耳,偷偷凑近了几步,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伸长脖子观望。


君吾先放下稍后会用来画龙点睛的木炭,舒展长袖,左手撑在膝上,右手一指在年轻天子面前画了一个圈,平静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春秋初定之刻,辽人铁骑先灭潭鸢,后占福州,挟累胜之势南北压制。今看似独掌乾坤势不可挡,却不知一鼓作气之后,终有穷时。陛下请看。”木炭在‘圈’处向北又画一横,君吾接着道,“大辽势北,若继续向南征伐,必是疲军,南方虽说以逸待劳,但半月、蓬莱、屠灵,大蟒皆是天子初登,难免局势不稳,胜负博弈本就在七三之分。”稍稍顿了顿,君吾重点讲,“我方对大辽,辽七分,我方三分。”


国公侯高敏之上前,言道,“恐怕是七分也无。”接着道,“古来征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辽人崇武不崇文,我南方多地富饶,至多时与辽人南北对峙,五五之数,才是稳当。可近年大辽先后吞潭鸢、福州,其势不可挡。而辽国山地形式与南方迥异,我方若采取主动之势,致使众将士水土不服,加上长久以往对辽铁骑忌惮已久,难免不战而畏惧在前。胜负之数,辽八分,我方二分。”


皇帝不语,紧皱眉头。


君吾一把将‘走神’的郎英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再对高敏之摇头道,“高大人未免悲观了。所谓一战之仗,实不在天险而在于人心。所谓人心,并非民心如此简单。百姓自古随大流,重视却不可盲视。辽‘吞’潭鸢,福州,两地百姓相继依附于辽人,与辽而言,其实福祸相依。”他又画了一笔,再抬眸看一眼皇帝,皇帝喜道,“如此一来,二分之数水涨船高。还是三!”


三七分有什么可高兴的。郎英暗暗嘀咕,被凑过来的宋宁狠狠瞪一眼。


“早年得空闲,我曾游走辽国,所见各色州县‘趣事’两千六百余,各有粗略。”君吾目光正看向郎英,他虽带着面具,但双眸色彩深邃,清冽如水,竟诱得郎英心生一荡,再回神,那人笔下龙飞凤舞,动作不停,再与皇帝说话,“辽人不擅农耕,袭祖制,经年不改。一农耕田地三十亩,亩收米两石或三石,为二石为中,亩以一石还主家,五口之家人日食一升,一年即食用十八石,约余得十二石,此外嫁、娶、祭祀、生、老、病死等,皆需费用,若遇旱涝蝗灾,则捉襟见肘。常有成家而无劳作之人……”


尚未说完,郎英不甘寂寞,插嘴道,“仙乐国农耕制度,亦是如此。”


君吾点头,“此为弊端,要改。且需尽早改。”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郎英,那人不理解,方才君吾称他帝时,这群人还哄堂大笑呢,此刻却真当做他要做的事情一般。变得很快!


宋宁觉得郎英碍事,但君吾在前,他不好‘驱赶’,故意跨前一步,心机颇重的凑近些,将郎英挡在后头,高敏之发觉兄弟小动作,立时接口转移开君吾视线,说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若正面开战,辽人实则后悔无穷,民若无食,居无保障,管你是谁。”


皇帝紧皱的眉又松开些,“胜负之数,去三,得四。”


“不,是五五之数。”君吾道,“辽皇庭素来喜爱沿用继承制度,官员不得当地人出任,吏则不同,世世代代为本地吏。老辽主在世时已初见苗头,遍地皆是地头蛇,诸多政策下达而不可速应。其后辽庶长子继任大统,支持嫡皇子的势力蠢蠢欲动,诸多不满。嫡庶两派长年制衡,互相掣肘,虽同在一国,却同床异梦。天下事,事无巨细,往往见微知著,辽已有内乱征兆,只是尚未爆发罢了。”


“若能挑动辽人嫡庶相争……”


 君吾摇头,“挑拨嫡庶相斗是一法,只是不甚高明。”君吾浅笑一刻,忽而放低声量,轻贴在皇帝耳侧,轻缓低语,皇帝凤眸圆瞪。君吾再一笑,朱唇离开微微发烫的嫩白耳侧,俩人默契起身,统统抛开北辽,转入眼前一片横竖纵横,再北侧!


 郎英跟在君吾身后走走停停,仿若踏遍锦绣山河,每过一境,君吾就要在地上圈圈画画,已不知用去多少块木炭,双手十指漆黑。皇帝赶忙呼唤内监,打来清水,君吾匆匆净手,水盆尽染墨色。高敏之那一袭火红朝服宽袖长摆,后来干脆拿丝线细牢捆紧,方便他紧跟上君吾步伐,此刻更顾不上什么腐儒礼仪。


 入夜,灯笼高挂,灯火辉煌如昼,朝会仍未结束。


 皇帝亲自为君吾掌灯照明,俩人侃侃而谈,丝毫不减疲倦,反而越渐神采焕发。直到君吾走出‘天下’,站在‘边端’,背对墨色缭乱锦绣江山,皇帝弯腰做礼,“多谢先生指教。”


 满朝文武皆拘礼,一拘到底,“多谢先生指教。”


 君吾轻抬指间,坦然受之,并未还礼。


郎英茫然四顾,如此才德兼备之人才应是仙乐新主,自己何德何能入了他的眼?他又到底是谁?


皇帝忽地伸手握住君吾手腕,恳切道,“焕,愿聘先生为帝师,还望先生不弃。”


郎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猫,一把‘抢’回君吾,急道,“先生是仙乐国人!”那人被他拽得太急,侧身撞在身上,忽一抬眸,星眸璀璨,面具下好似再笑的眸子越发夺人心魄,郎英呼吸一窒,欲开口时那人已慢条斯理婉拒皇帝,言道,“三年后,仙乐国新帝登基,必如今日所言,与陛下携手灭辽!”


“朕信任先生大才,可是……”皇帝担忧道,“仙乐不同于辽,仙乐太子为天界花冠武神,非我凡人能够抵御。”凤目终于落到郎英头上,“请先生恕朕眼拙,这位壮士能够战胜花冠武神吗?”


 郎英慌忙低头,心跳如擂鼓,双颊滚滚发烫,他什么也不会,怎么可能与谢怜争!


 君吾道,“他能。”


 众人错愕,郎英亦错愕。


 君吾再道,“他能!”


 无需多言。


 一个人如何能够如此斩钉截铁的相信另一个人做到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郎英上下审视自己,无妻无子,迥然一身,穷困潦倒,他穿着破旧的草鞋,兜里连一块铜板都没有,可是,那个人惊才绝艳的人,他竟然相信我!郎英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似忽然从阴暗的角落被放到了太阳下,那颗太阳,如此耀眼,如此温暖,又如此的强大!


君吾看你一眼,足以把整个太阳的力量带给你!


这样的人相信我,即便我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郎英抬起头,这一回,他要昂首挺胸,“我叫郎英!我可以战胜花冠武神!”


下一刻,奇迹般的,所有人竟然都信了!


年轻皇帝笑起来,双手作揖,“朕,预祝陛下斩奸邪,正乾坤,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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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潮的墙头,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现身于城头,不远处大潮如千军万马翻涌而至,猛然间拍打城头,瞬间遮蔽了这个身影,下一刻身影不见,兴许是被浪头卷走,但是等到潮水退去,城头又出现了另一抹身影,不同于来去匆匆的前者,这名男子并没有立即消失,只见他衣衫褴褛,右脚丢了一只草鞋,满脸胡渣,身前悬停一柄三尺剑,细微颤鸣如蚊蝇振翅。


郎英眼神凌厉,本身就如同世间最锋芒毕露的一把剑。君吾伸手揉了揉下巴,一百里一飞剑,从大蟒回永安,再从永安飞至东海,不过瞬间光阴。他打了个响指,悬停飞剑如闻赦令,先于主人,一闪而逝,君吾轻轻巧巧落下城头,蹲着身子双手插在大袖里。


离开仙京时走得匆忙,兜里未带银钱,他颇费口舌,向大蟒皇帝借来器械、粮草无数,反倒忘了叫那小皇帝管饭。郎英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珠子前前后后在不远处的包子铺上打量。君吾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带钱,不过,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副牌。


是很旧的,一副牌。


 **********************

过了饭点,一家生意慢慢冷清下来的包子铺前,被爹娘取了个“狗不理”绰号的孩子,在跟一个戴着古怪面具的白衣人大眼瞪小眼,孩子抬头看着囊中羞涩的穷光蛋,低头看了眼最后一笼没能卖出去换成铜钱的小笼包子。孩子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来来回回,身边阿爹已经在收拾桌上的碗筷,那男人久在东海,怪事怪人见多了,有兜里几文钱都没有,就把宝剑摔在桌上扬长而去的,也有吃着几文钱的小笼包却说自己吃过山珍海味的,还有装模作样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说是鲛人泪想要换小笼包的,实在太多了。


孩子问道,“想吃小笼包?”


戴着悲喜面具的白衣人点点头。


“没钱?”孩子倒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虽然自小跟着爹爹和父亲过着不富裕的日子,但家教极好,因此哪怕眼前穷酸明摆着是想吃白食,可孩子还是没有恶言恶语,只是犹豫着是不是把小笼包送给他。毕竟送一笼包子算不得什么大事。这时,白衣人掏出一副牌,一副很旧的,褪了色磨了边的老牌。


 孩子挑眉道,“打牌?”


“若赢了,我只要一笼包子,若输了,我把他抵给你们干活。”君吾指了指郎英。郎英低头看他葱白的指间,抬头挺胸,信心满满。孩子回眸去看自己老爹,“三缺一,你来不?”


 老爹丢下抹布,“来来来,刚好后院的茅厕该刷了。”


 *********************

 二个时辰后,郎英卷着长袖,用细绳绑在胳膊上,双膝跪在灰石垒成的简易茅厕里,刷得风生水起。君吾离他甚远,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颇见温柔,他背对着他,一手摘下的面具摇曳在掌中,缓缓扇风。一手紧紧捏着鼻子。郎英亦用碎布搓成团,堵住鼻孔,因此说话闷声闷气,“原来你不会打牌!”


 君吾回答,“我会。”


“连输九把,还叫会?!我要是不拦着你,你能把底裤都输了!”什么叫人菜瘾还大,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君吾揉了揉鼻子,略感歉意,绝不认输,“下一把,我一定能赢!”


 郎英把沾着不明液体的抹布丢过去,君吾凌波微步,像只蝴蝶般轻松躲开。白衣飞旋一瞬,郎英错眼看到那人的脸,朗目星眸,唇色艳丽,竟是那般好看。不由得追问,“你为何要戴面具?”


 君吾略思考,帝君神像大多雕琢的是身穿金甲的魁梧将军,少数也有留着花白胡须仍然双手配剑的老爷爷,从来是与他相貌不同的。然则,神像与天官本人相貌不同,上仙庭诸神早已习惯,想那灵文本是貌美如花的女儿家,凡间神像却是个眉目清俊的男人。风水二师则更为离谱,好好的兄弟,硬生生成了一对儿恩爱夫妻。君吾摸着自己的脸,知道它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既然见之无用,说之无意,不过徒增烦恼罢了,故此没有回答。


苍穹中忽然一点蓝光燃起,颇为璀璨,郎英注意到了,君吾当然比他更早注意到。


郎英问,“那是什么?”


云层很厚,苍穹很高,蓝光燃烧时海水倒灌,自下而上,非常壮观。君吾说,“是仙乐在那里。他借东海之水,千里搬运,为永安城降雨。”雨师篁的法器也能使的有模有样,好聪明的孩子。


“他要为永安降雨?”郎英霍然起身,“太子施法了!我们永安城是不是有救了?”


“东海太远了,来回几趟跑也接不到多少水,估摸着一场雨的量,足够永安城的百姓刷个牙。”


“他为什么不就近借水?!”


“近有大蟒,大辽,北面尚有半月,但他国的百姓同样需要水。如果是我,也会选择东海。”君吾顿了顿,才接着道,“也只能选择东海。”


郎英‘哼’笑一声,“岂非是无用功!”


“确实无用,且愚蠢。”君吾戴上面具,回身对郎英说,“他总做这样愚蠢的事,为了替你解围,推倒自己的神像,厚着脸皮向雨师篁借法器,他知道,就算耗费大量法力,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他知道,他救不了永安城。”拍了拍衣袖上的微末灰粒,君吾斩钉截铁,“能救永安城的人,是你。”


郎英望着那点蓝火,发了呆。


原来神像突然倒下,是他自己推的,果然很愚蠢啊。


稍顷,苍穹那点蓝光,终于渐行渐远,俩人都知晓那是谢怜承载着东海之水,赶赴永安城降雨。


“做皇帝,这种事对我来说太远了。”郎英忽然道,“起初,我想要回家里的田地,带我儿子来王都找大夫治病,但现在田地旱了,儿子也死了,永安回不去,王都不要我们,我无处可去时无意间走进了帝君观,我想,算了吧,下辈子见吧。我其实,也没有真的想死,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好。”


君吾沉默,静等,面具下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我很感激你相信我,可我还是想去找太子殿下谈谈,如果他真的想救永安,我……我可以帮他。”他害怕那人会生气或者因他的软弱失望,郎英低下头不敢看君吾的眼睛,然而,那人沉默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去吧。”君吾像太阳,寒冷的时候给予你炙热,柔软时只有脉脉含情的温暖。


 郎英独自走了。


君吾抬脚,脚踏仙剑,一剑飞天,东海深沉浪涛滚滚,照影出另一名白云飘然的少年,沉在海底,犹如地狱鬼影。他戴着面具,一半脸儿笑,一半脸儿哭。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分道扬镳,各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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